瑣碎中彰顯真理

用平庸的認知,看生活中的瑣事,感覺平淡。但若用神聖的心態思索,則處處蘊含真理。
 
爸爸,您離開我們已十幾年,我由女兒,變成母親,再換成孫女口中的「阿婆!」隨著角色挪移、轉變,心態也跟著沉穩、寬廣起來。
 
當媳婦說:「妳現在不能吃餅乾」,孫女卻會用很萌、很渴求的眼神祈求似地說:「阿婆!我們一人一片,好嗎?」我順意偷偷剪開包裝的剎那,才真正體會,您說過的:「想吃的時候,就給他吃,才不管你們新頭腦說的什麼原則,什麼溺愛!」頓時醒悟,原來當初您給姪兒試喝、導致哥哥大發雷霆的那口啤酒,其實也是今天的那塊餅乾而已。
 
也許我們都太計較了,不是嗎?如果沒有爸爸您當年的跳框性格,是無法讓我們兄妹五人有這麼多彩的人生的。
 
想當年,媽媽因為操持一家生計,所以格外節省,您在鐵路局上班,有固定薪資,所以雖然食指浩繁,寅吃卯糧,依然常懷陽光心情,灑脫樂觀以對;當全家經濟拮踞時,媽媽決定離家十數里,到市場開了間小雜貨店,您利用通勤之便,南貨北批,原本該是生意興隆,但因您不懂做生意的竅門,常是賺少賠多,因為人家是賣魚吃魚屎,自家人吃的都是瑕疵品,而您總是找藉口給我們吃上品貨,舉凡日本進口的五爪蘋果,到肉鬆、小管、香腸……孩子們心滿意足之餘,甚至還有些膩呢!
 
小學遠足時,您常會準備牛奶糖與蘋果,偶爾還有像壽司的紫菜飯糰,四年級時,您還準備了兩份,說另一份是要給老師的,叮囑我要帶到目的地才交出來,一來是給老師驚喜,二來是尊師重道,我特別記得那次,老師在同學面前說了很多讚美您的話,內容早忘了,同學投射過來「就會逢迎巴結!」的眼神讓我不自在了好久!當時也一直不諒解您幹嘛雞婆讓我桶了簍子。
 
村子裡,您是寫得一手好字,又能言善導的知識分子,所以有人往生,您是第一個被請去協助的,舉凡念念有詞的穿壽衣,寫個「慈制、嚴制」的事,也是您包辦。您返家後,媽媽總要你不要親近小孩,怕鬼的我也總覺得會有髒東西隨之而來,不禁嫌您多事。學佛之後,才深刻認知那是多麼大的功德,從而每次在參加團體中的助念時,默默向您懺悔,更覺「養成關注他人的習慣」是此生的重要課題。
 
每當我有文章刊登在報章,您口袋中就藏著那張剪報,我出書,您摩托車的坐墊下或客廳桌上,就會放著那本書。有一次,您的日本老師來台,您們招待他遊山玩水,在日月潭的教師會館,您發現我的第三本著作,竟然連夜打電話給我,好像中獎般得意的口吻轉述日籍老師說的:「真是精采!」那一刻,我深刻體會甚麼叫做「以你為榮」,看到一個父親對子女滿滿的關注與讚美。
 
爸爸!在無始的生死流轉中,我們有緣相聚,何其有幸!能在您愛的羽翼下,無憂慮、無罣礙的成長茁壯。爸爸!您沒學過兒童心理,卻知道「賞識每個孩子」是教育成功的法寶,以前認為您不拘泥、愛現、雞婆、甚至誇大不實。現在重寫記憶的帳本,想起的卻是您用心點燃我們期望的竅門,更是您廣結善緣的利器。以前對您的嫌棄以及您對孫子女輩的縱容,都因為時光的消逝,歲月的洗滌,在我心中得到了最合理、最寬廣的釋放。
 
那就是瑣碎中彰顯的真理。帶著這些,我會精進不息、努力修行,以報親恩。期能於不死之地相遇!